古镇情愫

文/宋燕

淙淙的小河旁,是一条宁静的青石小巷。夜行回家,途经偏岩古镇,先生说:“要不,夜游一回?”


(资料图片)

偏岩——偏安一隅,岩居山野。仅这个名字便让人觉得悠然从容,有隐逸之气。更何况我一直对古旧的物什有一种特别的眷念。时光从未流逝,年华从未老去,它们只是被封存。而念旧的人,大抵亦是深情之人吧!

对偏岩古镇,我并不陌生,曾经白日里去过。狭长的青石小巷,像是一幅古旧的画卷,人行其中,便如画卷徐徐展开,阳光雨露,清风扑面。青石小巷的背阴之处,开满苍绿的苔,青瓦的屋檐下结着尘封的蛛网,古旧的断墙上爬满了黄葛树根……小巷两边挨挨挤挤的住着人家,几乎家家开门做生意。重庆火锅、麻辣串串、江湖小炒……店家的吆喝声、叫卖声此起彼伏,游客们走走停停,东张西望,宁静的小镇便被淹没在了茫茫的市井烟火之中。

夏天是我最为偏爱的时节。一句生如夏花,总让我觉得这静谧的夏夜里,涌动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泌人心脾的花香。因为黑暗,更觉星月皎洁。因为安静,更觉天籁分明。夏虫的鸣叫清澈如小河之水,断续如流萤之光,仿佛把整个天地都变成了幼时母亲的摇篮。世界是晃悠的,空气是流动的,人间是鲜活的……先生牵着我的手,走进青石的小巷,夜风抚过我的长发,吹起我的白色的裙衫,静默的脚步叩击着青石板的路面,一步一步,像是吻痕,更像是心跳。“生死契阔,与子成说”像是一段从诗经里走出来的良辰美景!

夏夜的古镇,一切仿佛回到了世界最初的样子。月色之中,我仿佛觉得身边一扇斑驳的木门“吱嘎”一声便打开了。如豆的青灯之下,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身着白衫,长身玉立,举杯邀月,花影绰约。此刻,他正对月长叹:“长相思,在长安,络纬秋啼金井阑……”如果说夜是一座城最为素朴的底色,那诗又何尝不是一个人最为赤诚的灵魂?“绣口一吐,就是半个盛唐”,那个郁郁一生不得志,却偏偏我行我素来去如风的男子,又何尝不是盛唐的灵魂?问世间何谓仙?无非清净如水,明澈天真。

如果说白日的古镇像是一幅鲜活的清明上河图,那么此时,夜深人静,万物无声。一条青石小巷,亦如一匹上好的织锦素绢,它不动声色地,观照着人的内心。

天地如明镜,所见皆所愿,仅此而已!

先生牵着我的手,继续往前走,我们谁也不说话,只是静静地一路向前。清凉的夏夜,像是一方凝固的水晶,那样的轻薄透明,吹弹可破。花月之中,一扇疏漏的柴门正徐徐打开,只见翠竹寥落的小院里,海棠开得正艳。一个酩酊醉汉于月色之中抱花而眠。那男子仰面朝天,酣声如雷,如雪的月色刚刚照亮他的脸,只听他辗转梦呓:“长恨此身非我有,何时忘却营营。”我一直觉得中国五千年历史中,如果李白号称仙,那么苏东坡无疑就是那个最具人格魅力的人。

一条青石小巷,仿佛一条时光甬道,推开一扇门,便如打开一个瑰丽的时代。

再往前走,突然,只听见宁静的夜色深处,隐隐传来丝丝空明竹声,先生握紧了我的手,我转头看向他。驻足停留,凝神静听。深夜里,不知何人在吹箫。深远的洞箫声,仿佛从时光的深处和大地的深处呜咽而来,像是深远的历史的叹息,亦像是人的静谧的呼吸。那声音先是细若蚊蝇,再静静扬起,与小巷边的淙淙小河遥相呼应又浑然天成。先生和我相视一笑,然后牵手坐到了近前一扇木门的门槛上。

深远的箫声,像是一场盛大的倾诉,亦像是一条温柔而纤细的绳索,凝结了我此时所有的静夜悠思。抬眼望去,古镇仍是一片漆黑,这箫声不知是从哪一扇门或哪一扇窗传出,来无影,去无踪,却又像是一场清风,令暗沉的夜色瞬间云开雾散,星月朗朗。

“依稀往梦似曾见,心内波澜现……”那箫声呜咽缠绵,如泣如诉,细听来,却依旧能辨得,原来那竟然是83版《射雕英雄传》的主题曲——铁血丹心。我静静地依在先生身边,闭目静听,仿佛从千年前的盛唐一路走来,宇宙、天地、日月……仿佛前世今生、天南地北、宇宙洪荒,皆汇聚成耳畔这一缕若有若无,似断难断的洞萧之声。

先生和我起身再行,箫声辗转又起。虽是默然的前行,心底却仿佛有着默然的欢喜。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细想千年前的诗经,亦不过是一念之间,终成这地老天荒。走出古镇,箫声亦戛然而止。站在青石小巷的路口,驻足回望,只觉一阵凉风穿堂而过,一切又回归于黑暗与静寂。仿佛这古旧的小镇,我们从来不曾来过。

仿佛这纷扰的红尘,我们亦从来不曾经历过。

(作者单位:重庆市电力行业协会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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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朱阳夏

责编:陈泰湧

审核:冯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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